聚餐的地點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底樓的中餐廳。

當天, 輔川下了一場雨，地面濕漉漉的，帶著潮氣, 連帶著人的心情，仿佛也陰沈沈, 不見陽光。

尋餐廳還在營業, 封雲挽搭了趙夢嬌的車前往聚餐地點。

十一個人, 正好一桌。

周浩很明顯想討好景延, 又知道封雲挽和景延不對付, 所以在倆人進門後, 他看似隨意地幫封雲挽拉開了主坐對面的那個位置。

而主坐, 自然是景延的。

封雲挽對此倒是無所謂，坐下和趙夢嬌聊了會兒天, 景延也姍姍來遲。

他大概是剛從公司趕來，西裝革履, 鼻梁上還難得架上了一副金絲眼鏡，渾身上下透著矜貴。

以前, 景延有時上課會戴眼鏡, 但自從重逢後, 封雲挽就很少見他戴了，她還以為他做了什麽近視手術, 現在看來, 可能只是不喜歡在休息的時候戴。

所以，聚餐於他而言不是休息？

封雲挽正胡思亂想的時候，周浩完全換了副態度, 滿臉笑意迎了上去：“景延, 好久不見。”

“確實好久不見。”景延微笑著和他握手。

桌上只剩下兩個空座——主座和封雲挽右手邊的位置。

雖然主座右手邊的位置也空著, 但酒杯裏已經倒上了紅酒，顯然是周浩的。

周浩想把景延往主座帶，但經過封雲挽身邊時，景延卻突然停了下來。

他把椅子拉開，隨意道：“今天你才是主，我坐這兒就好。”

“啊？”周浩楞住的同時，景延已經松開西裝扣子坐了下來。

周浩也沒法再多說。

其他座位都有人了，他再提出換位置又顯得刻意，最終只能配合地移到主座，把自己原本的位置空了出來。

作為所有人裏最耀眼的一位，景延一開始就成為了眾人好奇的對象。

之前在群裏幫景延打抱不平的張雨靚第一個開口：“景延，你在國外發展的不是挺好的嗎？為什麽回國啊？”

景延溫聲回答：“沒什麽，總歸是國內更熟悉一些。”

張雨靚：“也是，喔喔直播我每天都看，真的做得特別好。”

景延：“謝謝。”

“哎。”另一位老同學把話接了過去，“挽挽，我上次看新聞，你現在是在喔喔直播嗎？”

埋頭吃著的封雲挽突然被cue，擡起頭來：“對。”

“那這麽算起來，景延現在豈不是你老板？”

封雲挽無所謂道：“我簽約的時候不知道老板是誰。”

雖然是事實，但在認定了倆人不合的人聽來，潛臺詞無異於是說，如果知道，她肯定就不簽約了。

那人又好奇地問景延：“景延，那你當初知道嗎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景延淡淡道。

周浩笑著附和：“景延怎麽可能知道？平臺那麽多簽約主播，他還能每個都關註到？”

“也對，這就是老同學的緣分嘛，說不定那天就遇到了。”

“哎，別，其他人都是緣分，遇到劉聰，那就是孽緣了啊。”

眾人哈哈大笑。

封雲挽沒理解，偷偷問趙夢嬌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
趙夢嬌解釋：“你不知道嗎？劉聰現在是派出所民警，誰會願意生活裏遇到民警啊，這不要麽受害人，要麽嫌疑犯。”

封雲挽目光沈下，想起那天劉聰在群裏說，晚上遇到景延的事情。

景延不是去找向月了嗎？為什麽會遇到民警？

眾人寒暄，觥籌交錯，她喝了口紅酒，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，直到景延放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震動，把她扯了回來。

由於就在眼皮子底下，封雲挽即便沒想看，餘光依舊瞟到了屏幕上的那個備註：向月。

景延掃了眼，拿起手機，看向眾人：“抱歉，我接個電話。”

周浩擺手道：“沒事沒事。”

景延拿著手機出了包廂。

眾人卻開始竊竊私語起來：“誰啊？不會是女朋友吧？”

“不會吧，沒聽說啊。”

“我咋聽說他是有個女朋友的？在國外就有了。”

趙夢嬌聞言也很好奇，戳了戳封雲挽的手臂，偷摸問：“你聽說過嗎？”

封雲挽感覺喉嚨口噎噎的，她隨手拿起右手邊的杯子喝了口水，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
景延的電話打了大概三分鐘。

進來時，看到封雲挽還在喝水，他的視線掃過她左手邊，低聲提醒：“你喝的是我的水。”

因為他這話，所有人都看了過來。

封雲挽的動作僵住了。

她動作極快地放下手裏的杯子，明明自覺動作沒多大，但意外的，玻璃杯底撞上餐桌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。

“抱歉。”說完，她鎮定自若地朝不遠處的服務生揮了揮手，“麻煩幫我換兩杯水。”

服務生很快又端了兩杯過來，放在封雲挽面前。

封雲挽把其中一杯移過去，杯壁擦過餐盤，又是一聲響。

“……”

現場一下陷入了安靜。

不知為何，好像隱約有一股火藥味在空氣中蔓延。

周浩率先打破沈默，調侃道：“說真的，過去這麽多年了，挽挽和景延現在關系怎麽樣啊？不會還彼此看不順眼吧？”

封雲挽收回手，不甚在意地笑笑：“都多少年沒聯系了，一般般吧，不熟。”

景延不動聲色，卻依稀感覺到她心情不佳。

之前雖然她也會在人前和他保持距離，但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，夾雜了些許諷刺意味。

雖然不清楚其中原因，但景延選擇盡量配合。

於是抿了口茶，他神色毫無波瀾地附和：“確實。”

火藥味好像更濃了，周浩內心冷笑，眼底閃過一道寒光，但沒有人察覺，大家都在想方設法活躍氣氛。

有人轉移話題道：“哎呀，吃飯就吃飯，別聊過去了，周浩，還沒恭喜你娶了個白富美呢。”

話題突然落到他身上，周浩輕咳了一聲，模樣謙虛地擺擺手：“謝謝，但真不是什麽白富美。”

“小河傳媒的千金，還不叫白富美啊？不過我聽說她性子挺火爆的，之前好幾次因為在微博上懟人上熱搜，這脾氣，你受的了啊？”

周浩喝了口紅酒，毫無猶豫地反駁道：“網上的傳聞嘛，大多不可信，我老婆脾氣挺好的，這不我大晚上出來，一句話也沒多問。”

“人很多都是這樣的啊，面對外人和面對喜歡的人，是兩個樣子。”

“羨慕了，百年好合，百年好合！”

……

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，封雲挽卻只心不在焉地吃著碗裏的菜，幾乎沒聽到他們在聊什麽。

左手邊的趙夢嬌怪異地看了她一眼，偷偷用食指戳她的大腿：“你怎麽了？”

“什麽怎麽了？”封雲挽回神。

“你在生氣？”

“啊？沒有啊。”封雲挽聳了聳肩，“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沒表情的時候就是比較兇。”

這倒是真的。

封雲挽外貌的攻擊性不僅表現在漂亮上，沒表情的時候，也是。

她想起大學的時候，舍友何倩就曾經吐槽過，說封雲挽整天看著跟誰欠她錢似的，但趙夢嬌清楚，她其實並不是心情不好，只是放空了而已。

但是……就這麽多年的接觸，趙夢嬌總覺得，她今天的沒表情，和平時不太一樣。

趙夢嬌沒想明白，撓了撓頭，視線越過她看向景延。

封雲挽的“不太一樣”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？

好像，是從景延出去接電話後。

趙夢嬌的視線在沈默的倆人之間逡巡，心裏有一個大膽的猜測破土而出，卻又被她的理智壓了下去。

封雲挽和景延？

開什麽玩笑。

付行濤出軌的概率都比倆人在一起的概率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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